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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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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4月28日,襄城郊區,石榴苑

“乖,不動。”白大褂塑膠手套,長發挽在帽子裏,口罩遮住半張臉,方棠比科班畢業的護士更護士。“疼一下,忍著點。”

雷珊誇張地打個哈欠。

剪開繃帶、酒精消毒、觀察傷口、塗抹藥膏,纏好繃帶打個蝴蝶結,方棠做得很流暢,有種認真工作的美感。

“搞定。”她一本正經地擰酒精瓶,忽然撓雷珊腋窩,後者尖叫起來,兩個女生嘰嘰咯咯笑成一團。

幾分鐘後,端著托盤的方棠一本正經地巡房去了,換上白大褂、挎著花籃的雷珊悠閑地跟在後頭。

她還在養傷,不用站崗巡邏;大部分女生忙著照顧傷員,種菜養花人手緊缺,雷珊只好和韭菜、蒜苗土豆和玫瑰山茶作伴去了。飯總是要吃的,花也很重要嘛:喏,病號疼得厲害?窗臺擺兩支玫瑰沒什麽壞處,養養眼也是好的。

房間足夠,於是每位病號都享受單人間,比人滿為患的三甲醫院幸福多了。

胳膊打著石膏的病號閑不住,滿走廊溜達,見到兩人熱情地打招呼;大腿骨折的傷員抱著本書躺在床墊上,笑呵呵由方棠檢查傷口、更換紗布,比醫生來的時候輕松多了;頭破血流的戰士正啃雞腿,補充營養多多益善;腹部被擊穿的張淑華失血過多,沈沈睡著,兩人換瓶花就輕手輕腳離開了。

距離最後一間病房幾步,笑語就合著香噴噴的味道傳出來。

左眼被摘除,右眼也被劃傷,用繃帶裹緊,只看上半張臉的話有點像木乃伊--做為受傷最重的戰士,盧瑋受到三位醫生和寇學仁重點關照,待遇也是最好的:夏天即將到來,屋角擺水桶降溫,還擺著幾盆花;倉庫最好的床鋪被擡過來,涼席空調被是現成的;床頭櫃擺著紅彤彤的番茄面片

湯和翠生生的黃瓜拌雞絲,還有切好的松花蛋和鴨蛋;喏,袁心玥正替他打扇,輕聲細語安慰。

“盧大哥。”氣氛還不錯,兩人嘻嘻哈哈打招呼,盡量快活一點。“猜猜我是誰?”

毫無難度嘛,盧瑋想也不想:“雷珊和方棠,帶了什麽花?”

答案是梔子花和茉莉。

養花小能手方棠同學不光會種玫瑰,大多數植物都難不倒她,雷珊有時異想天開,竇婉在晉江寫的小說裏有種種異能,如果是真的,方棠的異能一定是木系開花。

至於她自己?DPS系,金火都OK嘛。

換水、插花、擺在床頭櫃,三個女孩子討論著幾天後的史蕭然婚禮。捉弄新郎、做好菜、開好酒,說的盧瑋也高興起來。

“可惜我去不了。”他遺憾地說,撓撓頭:“好久沒喝喜酒了。”

有什麽難的?袁心玥保證:“給你帶回來。我打算那天包餃子,你喜歡吃什麽餡?”

盧瑋想了想,“韭菜雞蛋,過年都沒吃上。”

隨後他沈默下來:去年過年蔣大廚和扈羽掌勺,還給陶嬌開小竈,提前一天就開始忙活,他自己也被抓壯丁,如今三人都不在了。

總算緩過勁了,雷珊感嘆:剛來的時候他以為自己雙眼失明,吃不下飯睡不著覺,四位醫生束手無策,章延廣馮嘉師董亮分別曉之以理動之以情,唾沫都幹了,依舊沒什麽用;現在看起來,心態好多了。

他還沒吃完飯,兩人聊一會就撤了,回到走廊都松口氣。

“我外面溜溜。”雷珊下巴朝大門揚揚,“走不走?”

方棠歪著腦袋,“大熱天的,我才不當電燈泡呢。我補美容覺,明天夜班。”

於是兩人約好晚餐見,也就分道揚鑣了。

他走到哪裏了?神出鬼沒的,雷珊猜不出,用對講機試試,信號不佳,八成在地庫,索性牽著漢堡直奔東邊塔樓。

路上遇到巡視的賀志驍。

像所有企圖維護自己尊嚴的男人一樣,盡管受了傷,他卻不肯退居二線,巡邏、放哨、防守什麽都幹,有時候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兒。

和以往爽朗熱情不同,賀志驍日益沈默,除了大背頭和若幹舊部,很少和外人打交道,見到雷珊也只打個招呼。

總體來說,今天還算客氣:上次她和方棠邊聊邊走,對方遠遠望見立刻拐彎,只留下越來越小的背影,方棠眼淚都出來了。

“驍哥,見到章隊了嗎?”她說。

賀志驍停住腳步,指指西方塔樓:“往那邊走了,白錦軒也在。”

不用走冤枉路了,雷珊謝過他,想起剛剛分手的方棠不由自主沈默;對方看出來,點點頭就離開了。

烏魯木齊雷珊沒去過,石榴園的烏魯木齊卻常逛了。

和另三個方向的塔樓相同,它高達25層,大堂非常寬敞,樓上被分別隔成一、二、三居室,面積和格局都不相同,可商用可居住。地下車庫足有三層,星羅棋布四通八達,外人非迷路不可。

幾處崗哨一一看過,在崗隊員都很認真,比平時緊張多了。

剛剛走到地下一層車庫,章延廣的身影就出現在視野裏。小白也在,一前一後行進,不時檢查角落和門洞。聽到動靜,兩道手電立刻照過來,漢堡汪汪大叫。

“一個人也不怕?”章延廣徑直迎上來,步伐很大:“醫務室那邊忙完了?”

就像章延廣承諾的,包括他自己在內,沒受傷的戰士們駐守四座塔樓和中央小樓,往來巡視,另有兩輛車遠遠圍著石榴苑游走,隨時進入戰鬥狀態。

她應了,把幾位重傷員的情況講了講,章延廣聽得很認真,著重詢問盧瑋,聽說他精神不錯像是輕松不少。

他心中滿是自責和愧疚吧?以及對蘇慕雲的刻骨仇恨。雷珊隱隱約約感覺,章延廣希望受傷的是他自己。

剛剛說完,小白就幹巴巴接口:“章隊,雷姐姐,我去那邊探探。”

不等兩人答話,他就快步走遠,背脊有點佝僂,影子被跳動的火光越拉越長,像個老頭子。

“他怎麽了?”直到拐個彎,雷珊才小聲開口。

章延廣想了想,簡單地答。“陶嬌在的時候,一直由他照顧。”

那個僅差一天就來石榴苑的女生麽?方棠已經收拾空房間,床品窗簾和壁紙都準備好了。

雷珊有點同情,不知說什麽好。

輕盈敏捷的腳步響徹在地庫,遠處似乎有回聲,掛在墻壁的火把熊熊燃燒。身畔男人既熟悉又陌生,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。

前方是岔路,左首通往車庫,右側連接另一個區域。章延廣帶頭往車庫走,戰士們開來的二十多輛車子整齊地停在廣場上。

“帶你看過沒?”他指指中央一輛貨車。

雷珊興致勃勃,“沒~”

守著車輛的是兩位雷珊叫不出名字的戰士,雖然沒人來,依然恪盡職守地一人在車頂眺望,另一人四處巡視,見到章延廣熱情地招呼,又好奇地望著她。

車門敞開,雷珊立刻瞪大眼睛:面前是個大大的武器陳列室,狙擊□□、自動□□、大口徑重機槍仿佛一顆顆白楊樹,整整齊齊豎在面前;後方一挺黑黝黝的高射機槍只在電影裏見過,《戰狼》有沒有?她記不清了,靠墻壁立著火箭炮和□□。

“這麽帥啊。”她嘟囔,摸出手機又塞回去衣袋,還是保密的好。“都是從Z駐地帶回來的?”

他嗯一聲,有點像炫耀新鮮玩具的小盆友。“本來先奔外省幾處營地,人手不夠,發召集令試了試也不行,只有荊州成功了。”

如果有敵人進攻,隨便開一輛車就是半個坦克。她爬進車廂,小心翼翼撫摸一挺帶著三角支架的機槍,冷冰冰沈甸甸,槍管足有兩米長。“89式啊。”

“知道的不少。”他也敏捷地躍上車,指指後方另一挺更大些的,掛鞭似的長排子彈掛在槍桿。“CS/LM12,聽說過嗎?重慶造出來的,有點老,比不上美國的M2和加特林,AK-47我也試過。”

聽著蠻熱血,雷珊對這些也不陌生,示意他靠邊,單手抄起一把95式□□,雙腳一前一後,槍托靠在右肩,左手托住槍管右手虛放扳機,眼睛湊近--整個過程幹凈利索,非常流暢。

自己很滿意,卻沒聽到預期中的讚揚,雷珊疑惑地眨眨眼睛:章延廣滿臉驚詫,盯著她一會兒才露出笑容。

“不錯。”他開始拍巴掌,聽得出不是敷衍:“也是跟你師傅學的?”

早在荊州醫院,他就從雷珊口裏得知有位教她拳腳槍法的師傅,退役教官,專門拜過師的。

雷珊隨手把□□立回原處,拍拍手掌,“當然,過得去吧?”

“將及格吧。”章延廣呵呵笑,發現她板起臉,只好幹咳一聲,“70分,畢竟沾槍機會不多,啊?”

聽起來是友情分,雷珊哼一聲,邁腿就走,還好他反應快,剛好堵住車門。

鼻尖距離章延廣胸膛兩寸,雷珊能嗅到襯衫淡淡煙草和汗水,胸前口袋插著一根鋼筆--和敵人肉搏的話,這支筆在他手裏仿佛匕首吧?

下一秒鐘,對方把她輕輕摟在懷裏。不同荊州那晚的情難自制,他的臂膀溫柔憐惜,甚至充滿克制。“手還疼嗎?”

她搖搖頭,舉起胳膊舉到他面前,繃帶系個蝴蝶結。

面前這個男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,可~從相逢到今天還不滿一個月呢!

他用力親吻她手心,想說什麽又不知怎麽開口,半天才擠出一句:“想我沒有?”

她把臉頰靠在他胸口,不肯出聲。

“等涼快點吧,珊,我打算請晨哥大樹羅文睿他們,七號別墅的,一塊吃頓飯。”他想了想,說起正經事:“我們做東,你過來幫忙。”

她被當成自己人。甜蜜慢慢湧上心頭,雷珊戳戳他胸膛:“請客請客,你酒量行不行啊?”

胸膛不停顫動,章延廣在頭頂笑。“我父親一頓能喝三斤白酒,茅臺西風二鍋頭,我比他差得遠。”

雷珊想了想。“後天有喜酒喝,你先練練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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